窃脂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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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舍组】等到大雪降临 短篇一发完

预警:普设现代 约9k

俗不可耐的娱乐圈paro 

希望你们阅读愉快 

    

等到大雪降临 by 窃脂吞香

爱丽舍组  短篇一发完

  1.

  年轻的记者拎着两杯咖啡来到电视台大楼门口,此时离采访开始还有40分钟之久。

  他站在一楼大厅的时候下意识质疑了一下自己是否来得过早,然而随即又整理了一下衣领,捏了捏装着咖啡的纸袋,稳步刷卡走上了电梯。

  作为初出茅庐的娱乐记者,这是他第一次采访这位传说中的,风靡全球20余年之久的影星,早到一会儿总不会比迟到更加出错。

  等他到了大楼16层的演播间,显然对方还没有到。

  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飞速交织穿梭井然有序,所有人都在绷紧神经做准备。毕竟这位明星来到他们电视台不仅是接受他的微不足道的1小时采访,也同时要拍摄+录制其他的,可供他们频道未来几个月陆续播出的一系列节目。

  等记者在休息室准备好妆容与服装,并喝完纸袋里的第一杯美式以后,门口传来骚动。他下意识间起身再次掸了掸衣角,走向休息室的门口处准备打开门迎接来者。

  随即休息室大门被打开了。

  记者愣了一下,他看到来者无数次出现在镁光灯下的标志性紫罗兰色的眼睛和浅亚麻色的头发,以及纵使眼角布满细纹也依旧笑得俊朗的表情和风度翩翩的身姿。

  显然,岁月在这位风靡全球的法国男人脸上留下了一些痕迹,但依旧对他不算严苛。 

  男人手上已经拿着一杯咖啡,纸杯里还冒着热气。

   “您好,我是弗朗西斯·波诺弗瓦。”男人用另一只空余的手伸出来对他握了握,露出友好而英俊的笑意。

  男人的头发依旧柔顺地垂在肩上,被扎了个低低的马尾。

  记者在这一瞬间忽然想到了使得男人多年前声名大振的那部同性电影。那部上世纪90年代播出的,惊世骇俗却又让电影届为之疯狂的电影,弗朗西斯和另一名男星在剧中饰演一对恋人,穷困潦倒的画家和咖啡店的老板。

  他清晰地记得在影片开场的最开始,两名男主角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也是如此场景,弗朗西斯扮演的美丽少年扎着同样的发型,对着对方笑着挥手:

  “您好,我是住在附近的一名画家,请给我来杯拿铁。”

   

        等弗朗西斯在准备室做好服装和妆容的整理,采访正式开始。

  记者翻阅着手中准备好的稿件,按部就班地问着很多俗套而又千篇一律的话题。

   问题不外乎那些。比如弗朗西斯演艺事业中最大的困难是什么,哪位导演给他的帮助最大,同时也会问到过去这么多的作品中哪部给他的印象最为深刻。

  就像无数个无聊冗长的电视台访谈节目一样。

  连提问稿都和其他过往受访明星需要回答的一模一样。

  漫长的访谈让两人都有些无聊,甚至陷入沉默。作者的眼睛盯着被放到角落里的那杯未喝完的咖啡,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似乎心不在焉的法国男人,看着他眼角的细纹和下巴上精神修整过的胡子,忽然开口问出一个提问稿上没有的问题:

   “请问您刚刚点的这杯是拿铁吗?我猜猜,也许是两份espresso外加半包黄糖?”

       空气似乎停滞了一下。

       过了几秒钟,他听到对方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对,虽然你不承认这是拿铁,但我喜欢这么叫它。”

       ——是电影里的对白,弗朗西斯迅速反应了过来,并接上了记者的话题。

       人类的声带老化得很慢,如果保养得当,几乎会在漫长的几十年里始终保持青年时候的声音。

       而刚刚弗朗西斯脱口而出的对白,和当年电影里的语气别无二致。

      “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记者想了想决定趁热打铁,继续延伸问题。

       他深呼吸了几下似乎是在为自己打气:

      “请问当年您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拍摄这部同性题材电影过程中,给您留下的最深刻印象的事物是什么呢?”

       记者问完以后,他发现弗朗西斯的眼睛暗淡了下来。这位功成名就,20多年来全世界人都知道他名字的大明星此刻忽然像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一样显得有些无措彷徨。

      演播室内陷入了一瞬间的尴尬停滞。

      法国男人低头,思考良久,又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转了转左手戴的戒指,过了半晌抬头回答道:

       “路德维希。”

       我亲爱的路德维希。

 

2.

   

  弗朗西斯曾经无数次无数次想起路德维希,想起对方时经常伴随着仿佛胶片般一幕幕掠过脑海的是咖啡的味道,还有星空,以及冬季暴雪后安静到令人心慌的,一望无际的原野。

  他清晰记得彼时他是一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带着对演员职业的憧憬,从政治经济学院退学义无反顾一头栽进整片光鲜亮丽的名为名利场的海洋里。 

  而在跳入这片深海前,他曾经以为演艺行业是美丽而浪漫的钻石堆砌,靠近却发现那些璀璨全部由带着细碎破损的玻璃组成的假象。

  比如声名大噪却在剧组休息的深夜企图侵入他房间的男性导演,再比如那些银幕里经常出现的一张张或美丽或英俊的脸庞在现实里,在他面前崩溃大喊,在暗淡无光的眼神下把一片片精神药物吞进干裂的嘴巴里。

  这一切让他惶恐且惴惴不安。

  开始时,弗朗西斯接到机会尝试了几个小角色,从童年开始他引以为傲的面孔却在这片由浮夸与奢华组成的海洋中给他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一些导演和剧组趋之若鹜般向他抛来橄榄枝,邀请他饰演他们想象中最媚俗且仅供观赏的角色。

  男妓,同性恋,女装癖。

  他们用手中的摄影机当作居高临下充满性凝视的眼,把这位来自法国的美丽年轻人笼罩在自己审视且露骨的目光里。

  弗朗西斯把所有剧组递来的剧本仿佛对待废纸一般随意地摊洒在床上,而他自己则躺在那些洁白的废纸上面望着天花板发呆。倘使在这个场景里把这些凌乱纷飞的剧本变成钞票,这一幕便和那些导演最希望拍摄到的画面没有什么区别。

  当弗朗西斯把全部同质化严重的剧本全部执拗地拒绝以后,才发现自己身上其他的资本远没有达到能让自己在娱乐圈如鱼得水且吃饱饭的程度。

  最终在口袋里最后一根香烟快要抽完,最后一口面包开始发霉之前,弗朗西斯一脸愁容接过了之前被他扔进垃圾桶里的一个看似文艺,冗长,略带些沉闷的剧本。

  随后,理所当然一般,他在22岁这年遇到了电影中即将饰演他恋人的路德维希,一位有着浅金色头发和天蓝色眼睛的德国人。

  时至今日弗朗西斯依旧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德国人比他小上一些,却喜欢抿住嘴唇,时刻端出不苟言笑的表情。这使得他感到有趣,不断地尝试主动说话来企图获得对方生气,抑或者是无奈的神态。

  弗朗西斯在不知道第多少次点燃一根香烟,对德国人说自己都笑不出来的烂俗笑话时,德国人只是低了低头,一言不发翻了个微乎其微的白眼。

  弗朗西斯把对方全部的神态看在眼里,他打趣一般说路德维希像雪。然而他深知自己本来想说对方像个不识趣的冰块,然而话到嘴边看到德国人审视,甚至带些冰冷的神色,却又下意识间改口。

  “……这也不错,我喜欢雪。”

  弗朗西斯被对方的回复错愕到猛然抬头,他原本以为德国人会一如既往不搭理自己保持沉默,没想到却听到了对方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柔和的回答。

  “那我们下次一起去看雪吧。”

  趁热打铁的同义词除了趁火打劫,也可以是得寸进尺。

  “又不说话了。”弗朗西斯过了良久,嗅了嗅空气中的沉默,耸了耸肩。

  

3.

  电影里的故事发生在冬天。

  两人也便在取景地入冬以来下了第一场雪的日子里终于正式进入剧组开始了拍摄。

  作为情节平淡的文艺片,故事中大多数场景发生在日常街道中,两位主角的生活也平凡的好像全部世间庸庸碌碌走过街头巷尾的路人甲乙丙丁一般。

  然而弗朗西斯和路德维希两位刚刚入行的年轻人还是抱有着和电影內两位主角完全不同的热情与冲动。他们在围读剧本的过程中为了一句台词的歧义争吵得面红耳赤,在演绎过程中由于对方一个眼神没有给到位而互相激烈探讨乃至怒目而视。

        但是所有围绕电影与拍摄的争吵却又在一天的拍摄结束后宛如幽灵一般消失不见,两位主角依旧一起去抽烟,一起下戏以后去街角的酒吧喝上一杯。

        仿佛所有的争吵都顷刻间烟消云散。

        剧组的工作人员偶尔会看着此类场景啧啧称奇,随后赞叹年轻人的脑回路究竟是与他们有诡异的代沟。

        但两位新人纵使有着无限热情和动力,阅历与技巧的差距也终究难以追平无数优秀的出道许久的演员们。

        剧组的日子并不算好熬,拍摄过程也绝非可用顺利二字来形容。

        弗朗西斯知道自己和对方在此之前都从未拍摄过同性题材电影,更遑论两人在现实里也并无此类爱好,种种诱因,导致电影中全部细微的感情戏拍摄得异常艰难。

       最终在拍摄过了一个月的某个下午,两人一个平平无奇的,对视随后亲吻的镜头卡了无数次。

       弗朗西斯有些心虚,他不敢对视德国人的眼睛。因为他深知是自己诡异的ptsd发作导致自己对此类场景有排斥心理。而哪怕是细微的排斥或者厌恶,在镜头下,在饰演恋人的两个人的眼神交流中,都会反映出来不协调与距离感。

        路德维希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目光看似有些躲闪的法国人,似乎发现了什么。

       “你在害怕?”

        ——这是弗朗西斯听到的,自己德国搭档最为语气柔和的一句问候。

        这让他有些无措起来,弗朗西斯企图低头玩弄自己袖口的纽扣来缓解紧张,顺便找寻一些微不足道乃至可有可无的借口来搪塞过去。

        然而他即使没有抬头,也感受到德国人始终认真地盯着他,似乎偏要找出一个答案的灼灼目光。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好吧,其实我在刚拍戏的时候,有一天深夜在睡觉,忽然那部戏的导演来敲门。我打开门,他就快速走了进来……”

        路德维希感觉自己面前低头喃喃说着得法国人双肩抖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最后我虽然成功赶跑了他,但是我还是有些……厌恶?不适?”

  弗朗西斯啜嗫着,似乎想找出一个不那么有歧视色彩又比较中性的词语来描述自己的感受。

       路德维希很久没有开口。

       直到没得到任何反馈的弗朗西斯有些愠怒地抬头看向他。

       “弗朗西斯。”德国人忽然郑重又清晰地喊起法国人的名字。

        弗朗西斯愣了一下,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刚得知自己搭档是这位德国男星时,为了了解他而去翻阅了很多路德维希相关的采访与文章的样子。

        他回忆起自己在镜头里看到英俊而看似冷淡的德国人和记者侃侃而谈,当德国人平静地说出自己童年被继父猥亵的事情,冷漠的仿佛是在说别人的苦涩的童年。

        随后弗朗西斯忽然被几乎是用力拖拽了一下,整个人被砸进一个带着温度的拥抱里。

       “一切都会过去的。”他听见来自德国人的声音,低沉到两人贴紧的胸腔都传来低频的共鸣:

  “所以在这一刻,在戏里,请你再多爱我一些。”

        弗朗西斯愣了很久,他知道这是对方为了拍摄更加顺利说出的安慰的话语。

  然而他还是快速推开了德国人。

  再晚一秒,就怕对方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

  接下来的拍摄由于方才主演二人莫名其妙地深度交流和友好拥抱,进行得好歹是顺利了些许。

  等天色全部暗下来的时候导演宣布散场,明天继续拍摄。

  弗朗西斯拍完几个单人场景以后终于结束了一天的任务,他叼起一根烟步伐轻快地向酒店走去。

  而在马上到达酒店的街巷拐角,他看到了站在街口的路德维希。

  德国人拿着一杯还在冒热气的咖啡,不知道在等谁。

  “嗨。”弗朗西斯把烟狠狠吸了两口,赶紧扔进了垃圾桶,对着德国人轻松地打了个招呼。他想问对方在等谁,如果只是站在这里,不如陪他去喝杯酒。

  “弗朗西斯,我带你去个地方。”

  然而对方的回答过于迅速,导致弗朗西斯脑子里应对的设想都堵在了喉咙里。

  酒店坐落于整座取景地城市的CBD地区,周围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还记得演技课上老师教过什么吗?”路德维希忽然问一旁疑惑不解的弗朗西斯。然而对方却再次尴尬了起来,带些遗憾地说自己是学经济学的,没有上过正统的演技课。

       “解放天性。”

        路德维希沉默了几秒,自问自答一般继续说。

        随即,弗朗西斯感觉到对方忽然怪异地离自己瞬间贴近,几乎鼻尖快要碰到一起。

他下意识后退,然而却被对方轻轻抓住了单侧手臂,阻止了后退的动作。

  

    “我们此时在饰演一对同性情侣,我们应该更加体会角色。”

        深入体会角色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他和路德维希在所有拍摄时间的罅隙中尽可能待在一起亲近彼此,比如他们可以像热恋中的恋人一样动辄大吵大闹却又马上和好如初,再比如,此时此刻,他们在下戏以后人来人往的布满霓虹灯的街头拥吻。

        路德维希忽然感觉到身后有闪光灯亮起,只有一瞬。

        弗朗西斯也用余光观测到了亮如白昼一般的,耀眼的瞬间的镁光灯的光芒。然而下一秒他拽回了察觉到狗仔存在下意识间要把唇齿从他的唇舌间分开的路德维希,继续加深这个吻。

        亲爱的路德维希,我可不会恐惧这些。

        倘若镁光灯能记录下来这个瞬间,那么哪怕20年后,30年后,半世纪后,人们提到我俩其中任何一方的名字,也会永远有另一个人的名字跟随其后。

        “我亲爱的店主,请给我一杯拿铁,双倍浓缩,半包黄糖。”

        “这可不是拿铁,亲爱的。”

       “别对我说这种话,除非你是一位姑娘。”

        “虽然你不承认,但我喜欢这样叫它。”

  

4.

  电影拍摄周期有些长,除去两人拍摄过程中的不顺造成的时间拖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导演想等待入冬以后的几场大雪作为背景,来增加些许可有可无的浪漫。

        然而这一年的冬天过于干燥,以往这座海边城市冬季潮湿的空气带来的数场大雪在这个冬天忽然销声匿迹,仿佛一起随着道路和山岗上枯萎的植被与树木冬眠。

        大多数时候这座城市和冬季的动植物一样安静到窒息等待开春。

        而剧组也由于迟迟等不来下雪而被迫推迟拍摄进程。

        得益于此,作为主演的两人有了大量时间来共处。他们一起前往酒吧喝上几杯,有时适可而止有时非要喝到酒吧闭店烂醉如泥地被老板抬出到街边;有时他们就在酒店的房间里一起围读剧本思考后面的表演如何进行;还有时,他们会刻意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十指相扣美其名曰体验角色,所有众人偷偷注视过来的或好奇或厌恶或祝福的目光都被二人一并弃之敝屣。

        弗朗西斯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路德维希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在乎触碰自己时每一片皮肤灼灼发热的触感。

        片场里场景下,镜头中,两人每一次作为剧中角色接吻,拥抱,上床的演绎都会让弗朗西斯心跳如擂鼓,几乎充盈整个耳膜。

        他看着路德维希看向自己的眼神,感觉自己逐渐开始呼吸不畅。

        “请你假装再多爱我一点。”德语口音朦胧中在他耳边清晰地响起。

    

        也许是上帝迟来的垂怜,在整个取景城市进入漫长冬季的第三个月,天空中忽然不期而至下起了纷扬大雪。

        导演憋了许久的情绪和干劲儿随着大雪到来一并爆发,接下来的几天里剧组所有人几乎成为了忙碌的永动机,不停地上下飞窜企图抓住难得的这场雪来追上所有推迟的拍摄进度。

        弗朗西斯和路德维希两人似乎也是终于度过了磨合期一般,对手戏令人惊讶般地顺畅了起来。尽管两人深知这大部分原因来自在剧组中朝夕相处而诞生的隐晦的暧昧所促使。

  导演起先好奇并兴奋地褒奖两位进步神速的年轻人,随后几场拍摄下来,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忽然语焉不详地提醒两人不要过于沉溺角色。

  弗朗西斯在听到导演含糊其辞的话语时忽然一怔,他转身回头看向在一旁帐篷边休息的路德维希,德国人最近似乎没有休息好,正在趁休息间隙飞快地把几片白色药片用水冲服进喉咙里。

  路德维希似乎觉察到了法国人的眼神,在几秒过后便转头看过来了。

  弗朗西斯瞬间收回了眼神,惊惶地仿佛窃贼一般。

  大雪在第四天的夜里忽然停了,这意味着转天一定是个阳光明媚而又四处白雪皑皑的天气。

  弗朗西斯在酒店里把热气开到最大,缩在被窝里缓解全天雪地外景给自己带来的,至今还无法完全恢复的冰冷刺骨的体感。

  温度适宜使他昏昏欲睡,然而在即将合眼的瞬间,他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你说过,要去看雪。”

       弗朗西斯打开门,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在门外直直地注视着他。德国人卸妆以后以往一直打理妥帖的头发也柔顺地垂坠下来,在前额挡住了一点眼睛。

        “……好,稍等我一会儿。”弗朗西斯心跳忽然漏了几拍,反应过来以后马上回复到。

  随后两人在雪停后的深夜偷偷从酒店侧门一前一后溜出,前往附近的山脚。

  大雪停了以后倒是比下得正欢时更加寒冷,但好在还有云开雾散的密如流沙的星空在穹顶上闪烁不至于让整片黑夜如此狼狈难堪。

  弗朗西斯走在厚重又还未来得及被人破坏的雪盖上,一步一步咯吱咯吱。好像整片原野都在唱着呕哑的歌。

  最起先的时候两人都一言不发,似乎谁要是率先开口便是打破雪地歌唱家歌喉的不合时宜者。直到两人一直走,走到一处矮矮的山崖,崖边看下去,另一片未被踏破的雪盖静静铺陈在下方。

  弗朗西斯在矮崖前坐下来,回头看着始终沉默却又和他并肩的路德维希。

       “你是在以弗朗西斯的身份看向我,还是在以Alex的身份看向Scott?”

       他猛然间转头看向德国人。

       路德维希依旧安安静静看向远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像是炸弹一般在安静的雪夜里猝不及防爆炸开来,让弗朗西斯体无完肤无处退守。

        “也许都有。”

        弗朗西斯在过于安静的夜里点燃一根香烟,火柴摩擦磷面的声音呲啦一声,震耳欲聋。

        黑夜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几秒,几分钟,几个瞬间。

        弗朗西斯瞬间感觉忽然整片星空和原野都喧嚣了起来,张牙舞爪地在黑夜里似乎想要发起革命。他两耳发出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鸣叫,在安静的星空下面吵闹得沸沸扬扬。

        路德维希把他用尽全力一般搂进怀里,两人一起从低矮的山崖上一路滚落,直到下面刚才引他注目的雪盖被破坏得一塌糊涂。

        弗朗西斯的眼睛里看到的是雪盖与星空交错颠倒,不断交替,最终似乎完美融合在一起。

        他震怒一般睁大双眼,打算推开罪魁祸首并质问对方所为何事。

       所有即将说出口的话语却被罪魁祸首用双唇堵在了喉咙里。

       德国人贴紧他的耳边含糊却又无比清晰地一遍遍开口:

       “我亲爱的Alex,我亲爱的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弗朗西斯感觉到德国人有些亢奋,比如他的眼神里满是不合时宜的兴奋,比如他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几乎停不下来。

        “那么你呢?”弗朗西斯回吻德国人:“你现在是以Scott的身份在亲吻Alex,还是在以路德维希的身份亲吻弗朗西斯?”

        夜晚终于再次安静下来,仿佛刚才发生的全部都是错觉。

        雪夜大冒险以在晨光熹微时两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酒店被导演痛骂一顿为结尾圆满结束。

         剧组里所有人都在兴奋地传播两人终于矛盾不可调和在夜晚约架互殴的丑闻。

        然而当事人却始终保持沉默。

        往后的拍摄十分顺利,电影在春天杀青。

        路德维希在收拾好全部行李后来和弗朗西斯告别。

        弗朗西斯看着面前显得有些憔悴而又神色黯淡的德国人,忽然抬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晚安,亲爱的Scott。”

        “再见,我最亲爱的弗朗西斯。”

        这场为期五个月的冬季实在太短暂了。

 

   5.

  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因此止步,两位年龄相仿的青年开始了漫长地说是友谊却又过于暧昧的接触与来往。

  弗朗西斯坚持和路德维希写信,内容冗长而无聊,洋洋洒洒不得要领。

  却最终算上来信,也积攒了厚厚的一沓。

       而电影终于在秋天上映。

  出乎全剧组意料,这部低成本小众题材电影起先是在欧洲声名大噪,随后是北美,亚洲。

  所有看过没看过电影的人都纷纷说出两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演员演绎出来的同性爱情使所有看过影片的人为之动容。

  影评家,电视台,媒体,记者蜂拥而至,他们像是一群盲从的跟随者闻风而至,企图从两位异性恋年轻人身上挖取出哪怕一丝有价值的新闻或者情报。

  两位主演得体地回复,在表达了对少数群体的关注以后顺便接受访谈节目时不经意间提起自己曾经交往过的女朋友。

  模板一般的公关回应。

  直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报刊登了两人在取景地街头拥吻的照片。

  周围的路人全部被模糊,只有路德维希和弗朗西斯虔诚的亲吻彼此,仿佛在践行某种契约一般。

  舆论仿佛潮水,瞬间冲击整座积满大雪的平原。

  人们津津乐道地挖掘着两位主演过去的情史,以及那位德国人主演幼年被继父猥亵的往事。

  像是路边的流浪犬终于看到了一块腐败却还能吃的肉。

  路德维希的经纪人对外宣称演员精神状态欠佳需要修养,弗朗西斯则独自接下全部或是恶意的中伤或是善意地带些自我满足意味的祝福。

  谣言愈演愈烈,弗朗西斯的亲朋好友也或多或少对过于传播广泛的谣言进行了激烈抗辩。

  然而弗朗西斯深知世人不在乎真相,他们要的只是足够引人入胜的浪漫或者值得批判的故事。

  弗朗西斯却始终没有进行想象中本该进行得强硬而坚决的回复。

  路茨你看,世人都在批判我们假戏真做。

   过了一年多,在电影上映第二年秋天,已经小有名气的弗朗西斯再次入组拍摄一部从筹备期便受到广泛关注的电影。

  当这位法国明星拍摄完全部自己的戏份准备单人杀青的时候却看到周围部分同僚拿起手机窃窃私语,有些目光还在朝他看来。

       弗朗西斯忽然心跳漏了一拍,随后马上强烈跳动起来。像极了那天夜里看雪时忽然被路德维希亲吻时心跳的感觉。

  他怀中的手机此时忽然响了一下。

       片场所有人都看到这位主演之一的英俊青年忽然收到一条简讯,然后几乎是飞奔一般离开了片场。

 

      转天各大主流新闻报纸和电视台都在一个新闻播报的间隙或者是报纸娱乐版不起眼的位置播报了去年火爆全球的同性题材电影主演之一的路德维希吸食药物过量去世的消息。

  新闻短暂地介绍了这位演员的生平。无非还是那些被反复嚼碎了的故意引人眼球的信息——幼年时遭受的苦难,如何走上的演艺道路,以及拍摄了这部争议不断且火爆全球的同性电影,还有和搭档弗朗西斯的暧昧传闻。

  再无其他。

  故事落幕的匆匆,潦草得仿佛漫不经心,不值一提。

  又过了几天,媒体再次报道这件事,占据头条的却是当红法国明星弗朗西斯酒吧买醉,街头痛哭的偷拍照片。

  这位法国明星在酒吧烂醉,嘴里一遍遍说着路德维希不是死于嗑药,他只是不想继续活下去了,滑稽而又丑态百出,像个在法庭上听到宣判后歇斯底里辩解的被告。

  围观的人拿出摄像机,手机,像看一出戏剧似的围观,和他们当年花钱观看这部电影时的神色别无二致。

  人们再次蜂拥而至,等看够了全部当事人的痛苦与眼泪又再次散去了。

  围观处传来的叹息声仿佛伪善者的宣讲,最为廉价。

  我亲爱的路茨,他们所有人都说多么爱你,多么惋惜。然而他们连深究你真正离开的原因都不愿意。

  

  

尾声

  弗朗西斯打算回答记者提出问题,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他轻轻笑了起来,忽然低头亲吻了一下自己右手无名指的戒指。

  那是一枚朴素的银环,上面刻着字母L。

        ——您在当年拍摄这部电影时,最印象深刻的事物是什么呢?

  他开口,声音带些沙哑,但他忽然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路德维希。”

        我亲爱的,我唯一的,我私人的路德维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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